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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心中的阿詩瑪王永壽
父親白天嘴里幾乎都叼著一根烏黑油亮的長煙槍,，足足有70公分，煙筒頭是黃銅包的，很精致,。
父親是村里的長輩，出了家門，年輕人與他碰面,，都會遞根香煙給他，知道他喜口煙,，父親總推辭說,，我愛抽旱煙，帶勁,，香煙不過癮,。不管他怎么推辭，年輕人總要他接住,，父親接住煙,，等人家走后,，把煙放在鼻下嗅嗅，見他核桃紋般的臉舒展開來,，那定是好煙,。一嗅，眉頭緊蹙,，一般般的煙而已,。當(dāng)然，每次任公社副書記的姑丈回來,，也會遞給父親一根香煙,，父親知道，那煙差不了,，不用過鼻子下那一關(guān),。
父親不識字，不知人家給他的煙啥牌子,，但他幾十年的煙齡了,，用鼻子就能辨別出優(yōu)劣，優(yōu)等的放在鐵煙盒的左側(cè),，普通一點的放在煙盒的右側(cè),，中間用他的土煙絲隔開，左側(cè)招待上等一點的客人,，比如大隊支書,、生產(chǎn)隊長、家里來了貴客,。普通一點,，就給他同輩的人，讓他的老伙伴們也享享口福,。畢竟,，八十年代中期，香煙也是挺稀罕的,，男人嘴上叼著一根香煙,，算是無限風(fēng)光了。
父親香煙放在他有煙絲的煙盒里,，因為煙絲有菜油,，把香煙紙都滲透了，香煙紙都不白了,，有時給人家,，人家眉頭一皺，接過則不吸，等父親走遠了丟掉,，說過期的煙怎么敢吸,？與父親平輩的，會當(dāng)面說父親,，都變質(zhì)了,，不能抽。父親愕然,，然后輕輕嘀咕:才幾天，不就是煙紙吸收了煙絲里的油份,，怎么就不能抽呢,？……
父親反過來一想，覺得也對,，要是人家給根這樣的煙,，自己心里也會犯嘀咕。
把別人給的煙放在哪兒合適,？成了父親的一塊心病,。
父親叫我給他出個主意。我說,，這太簡單了,，撿個煙殼裝一下不就得了。
父親一拍腦門,，那張核桃紋般的臉笑作一團花,，然后說，是哩,！是哩,！當(dāng)然，村子里能撿到的煙殼,，都是幾毛錢一包的煙殼,，把好煙裝在“花城、元寶,、壯麗,、歡騰……”的煙殼里，拿出去沒面子,。
我建議父親去公社姑丈那兒走一趟,，公社大院里準(zhǔn)能撿到好煙殼。
父親聽了我的建議,，第二天早上就去了,。回來還真帶了不少煙殼，十幾個之多,。我一一遴選,，并跟父親說，紅塔山咱不要,，當(dāng)時名氣最好算紅塔山了,，人家料定咱抽不起。蝴蝶泉,，桂花,，大重九，沒瞧上,。最后選中了阿詩瑪,。當(dāng)時阿詩瑪在我們那兒排行老二。把阿詩瑪煙殼遞給父親,，說,，這是阿詩瑪，煙殼上有個姑娘的,，容易記,。父親點頭，就把香煙裝在阿詩瑪?shù)臒煔だ?，同樣一頭好煙,，另一頭稍差一點，（略）,，免得拿錯,。
有了這個煙殼，里面的香煙就有了名份,，出手時人家瞄一眼阿詩瑪,，會夸贊一番，父親要的也是這個效果,。父親把煙裝在胸前口袋,，露出5公分，展示一下不賴的牌子,，有時把紅塔山裝進去,，抽出一根遞給對方，對方“哎”的一聲,，爺,，您真低調(diào)，殼子阿詩瑪,，可拿出來的是紅塔山,。父親訕笑著,，他哪知道紅塔山或者中華？
父親有時趁沒人,，會把胸前的阿詩瑪拿出來看上一番,，再右手中指指著阿詩瑪三字個輕念幾遍。阿詩瑪三個字,，就植根于父親的心靈深處,。
每次父親左手掏出香煙，拿煙也很有光究,，只許食指和中指拿煙的3公分以下,，能讓對方瞧著整包煙的全貌，人家瞧著阿詩瑪,，都一個勁地夸,。當(dāng)然，父親心里清楚,，人家也是在夸他，夸他有能耐,，抽這么高檔子牌子的香姻,。阿詩瑪在父親心里是至高無上的。父親除了認得自己的名字,，也認多了三個字——阿詩瑪,。
說來也怪，再好的香煙,，父親是不入口的,，誰都沒見過他抽過香煙，不是怕香煙比旱煙更危害健康,，他說香煙抽了容易上火,。我那時信了，后來我轉(zhuǎn)念又一想,，難道煙槍抽的煙就沒火氣了嗎,？
一次，我在堂廳里跟正在抽旱煙的父親開玩笑,，抽長煙槍多費勁,，裝煙、點火,，抽完又要吹出煙屎,，再裝，多麻煩,，香煙點著只管吸,。
父親把嘴里的煙槍慢慢移出，瞧瞧門口，見沒人,，壓低聲音,，生怕會扎疼人似的，說,，香煙忒貴,，抽旱煙絲便宜，你看看,，村里有哪個老人抽香煙,？都是抱著一根老煙槍。
我又問,，那別人給您的香煙,，總可以享受一下吧。
父親嘆了一口氣,，理正情緒,，眼里晃動著一種說不出的興奮，湊近我說,，要是咱到大隊部里求人家開個證明或辦個啥事,，遞煙槍不合適，人老嘴臟,，人家也沒工夫在咱面前沉溺,，總會推辭不吸煙了，這阿詩瑪香煙遞過去人家就會接住,。
原來,，老父親不是不愛抽香煙，他感覺香煙會高級點,，留著招待客人,。（原載2025年2月《外國文學(xué)·綜合版》）
作者簡介王永壽，中國小說學(xué)會會員,，中國散文學(xué)會會員,，江西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已發(fā)表中短小說,、小小說,、散文400多篇。
光陰文化促進會理事單位：（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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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柚子哥·農(nóng)柚堂：（略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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